【卫聂】罅隙 现代AU （二）
嬴政皱眉看过去。他只是习惯在思索时下意识皱眉，但这个神情同时会给人以无形的威慑，起先并非有意为之，久而久之，已经成了岁月的刻痕。
早些年的时候，盖聂会说他眉头不展，总像有一道影子，不是个好习惯。嬴政略微舒展开眉头，随即又紧紧蹙起。
这样说的那个人，陪伴了他十年，彼此见证着热血如何沉淀为城府，不复青年的意气飞扬，到了决定离开的时候，眉心也镌上了如出一辙的阴影。
“大秦统一特区已经三年了，形势日趋稳定，正是转型的阶段，罗网是特殊时期的体系，大肆动用，对于大秦接管特区后的形象树立，未免有些不好的影响。”李斯说着转头看了一眼依然毕恭毕敬毫无波澜的赵高，接着道，“罗网的忠心、效率和功劳都是有目共睹的，并不是说统一之后就派不上用场了，不过手中总要留几张底牌，不到不得已的地步，还是不要轻易示人锋芒。”
赵高从进门就站得中规中矩，一句多余的话，一个多余的动作也没有，此刻见李斯看他，才谦恭有礼地开口应声：“这些大局啊形势啊，我是一点儿不懂的，只知道照吩咐做事，全凭嬴董和李总怎么调遣，咱们一定竭尽所能就是了。”
嬴政若有所思地微微颔首。他对李斯的意见总会给予重视，几年之前，刚刚扳倒他父亲嬴异人旧部下吕不韦的时候，正是李斯提出的用人制度在很大程度上缓解了危机。同样也是这个打破了地域旧例的新制度，把来自他出生地辖区的盖聂留了下来。
“依通古之见？”
“据罗网收集的情报，从前六大集团的残余势力并不安分。盖聂原先是嬴董在军区的部下出身，他的能力，嬴董最了解不过，短时间内将他带回是不现实的，不妨就势放长线。盖聂为大秦效力多年，掌握大量内部机密，无论哪个反叛组织都会不遗余力地争取他，这才是症结所在。如果大秦这时介入，势必会激化局势，使得原本各怀异心的各方势力暂时同仇敌忾，这样容易引人非议的浑水，还是交给别人去趟的好。”
李斯打开电子记事本，递给嬴政。
“六大集团之间的事，就由他们自己的人去解决。大秦最不缺的就是钱，而特区恰巧有这么一个只要给足报酬就无所不为的组织。”
记事本上的照片，赫然是一个白发人，外貌出众，眼神深邃，气度却张扬，西装革履掩不住一身狠戾。
“卫庄，他名下的流沙地产与从前的韩氏集团颇有渊源，一向高调。资料库显示他是盖聂的养兄弟，但早在三年多前就公开与盖聂反目，行事邪诡，即使是反叛势力也不屑与之为伍，倘若因为盖聂两相遇和，冲突是必然的，是眼下最好的人选。”
“哦？那么谁来做卞庄呢？”嬴政了然，他面上没有一丝端倪，手指却有些阴鸷地收紧了。
“这不重要，”李斯从嬴政手中接回记事本，“我们只需要把最后解决问题的那个人解决掉就够了。”
这场嬴秦高层之间秘密会议讨论的对象，刚刚牵着一个活蹦乱跳的小男孩儿，从容地坐上了离开咸阳城的高铁。
正如嬴政和李斯设想的那样，想要在短时间内找回他是非常困难的，此刻已经被整个大秦特区信息库锁定为首要搜寻目标的盖聂，依然在等闲地使用公共交通，入住连锁旅店，在大型商超消费，监视系统竟然视他如无物，活像五感失灵。
盖聂作为集团核心人员，当时大秦三五系统的主持建造者之一，为自己留一个小小的方便之门，并非难事。尽管眼下这个系统已经移交到了大秦旗下阴阳科技公司主管，并邀请公输机械加盟，扩展为了“蜃楼计划”，但他当年埋下的种子，依然在夹缝间生长。
这个精心设置的假身份，有着完整的人生履历，缜密的信息轨迹，而在实际意义上又是不存在的，就如同穿行在庞大的系统浩渺的数据之中的一个暗影，顶着这个暗影的盖聂无论走在哪里都是系统的盲区，足够让面部识别和声纹分析程序运行对他视若不见听而不闻，在身份被察觉而失效之前，他都可以横行大秦如入无人之境。
可盖聂并没有就此高枕无忧，他的隐形衣不能笼罩这个同行的孩子，尽管他已经拿出自己受训多年的反侦察能力沿途清理行迹，孩子也因为年龄不足，信息还没有被完整地录入系统，甚至大多情况也都不需要身份凭证，但是有一点性命攸关——这个只记得自己叫天明的孩子，户口上登记的大名，是姓嬴的。
一旦发现自己带走了天明。盖聂不无解嘲地想。嬴政就该知道他头上那顶绿帽子已经戴实了……
不久前那场还没确定到底是不是意外的车祸中，嬴政的情妇公孙丽姬当场确认死亡，天明被抢救回来，没有什么大的皮肉伤，却不太记得事了，似乎是因为被安全气囊弹出来打到了头。嬴政事务缠身，反而是盖聂去关照治疗进展，并且意外地看到了天明的体检信息。
天明是MNSSU血型，比熊猫血Rh-还要熊猫。
一时间盖聂惊得愣在原地，头脑中飞速地回忆着，他对于嬴政的私生活一直秉持着敬而远之的态度，只是无意中听嬴政提到过，他有个私生子是稀有血型，好在血型库里有登记献血者，不过以后还是小心些如何如何。嬴政和公孙丽姬都是A型血，但是稀有血型的产生往往不循常理，也没有人起疑。但是盖聂此前听到过传闻，说是在公孙丽姬出事之前，嬴政和她闹得很僵，要带孩子去做亲子鉴定，不过他实在是太忙了，连这样的事都一直没能成行。
盖聂的头脑固然不比巨型计算机，但是他凭着早在系统完成之前就练就的过目不忘的本事，知道许多信息库中没有记录、也再也无法寻找到的东西。
三五系统最早是在大秦内部推行的，建立之初，六大集团辖区的人大都不在监视之列，信息库也还在完善之中，并不齐全。
而他曾经的战友、任务失败后被销毁得连个DNA都没剩下的荆轲，就是这样的稀有血型，MNSSU血型。
当他看到病房中一脸懵懂地跑来跑去的天明时，伴随着巨大的震撼和悲痛，他几乎立刻就确定了。不需要精密的分析和计算，活生生的生命体之间，有着机器难以理解的联系。有时追忆也是这样一种联系。
事实上，特区从电话信号都没覆盖全发展到全境监控的现在，也不过就是这十年的事。
事实上，就连“盖聂”这个身份录入信息库里正式“存在”，也不过就是三年前的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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